寻访梓州:
当今三台与上古三星台及唐代诗人足迹
一
三台,本是“三星台”的简说。三星台,是华夏上古、中古史上为祭祀而夯土垒筑的凸形高台,中间略高,左边次之,右边再次,形若当代体育明星所登的冠、亚、季军领奖台。
文明古国的评定标准,须有文字或图语、天文历法、青铜器冶炼、城市、用于祭祀的礼仪建筑等五大要素。中国古代有一整套十分完善的祭祀礼仪制度。祭祀,是上古、中古华夏民族最重要的政治文化活动。三星台用以祭天、祭祖、祭神。除众多小型祭祀外,一年一度有五次由君王、巫师主持的重大祭祀活动,于春季、夏季、秋季、冬季、年中分别在王都的东、南、西、北、中五方举行。
广汉鸭子河畔月亮湾,祭天、祭祖、祭神的三星台——被数千年风雨侵蚀而残留的三座土堆,当地村民根据传说,称之为“三星堆”。三星堆遗址,原本是宝墩文化初期(距今4800年前)就已设立的小城镇祭祀点。鱼凫王于夏商之际,在三星堆圣城建立蜀王都城,三星堆青铜文化进入辉煌鼎盛期。
二
位居南方丝绸之路北次干线米仓道重要节点,唐代东川节度使衙门治所东川府、宋代“川峡四路”之梓州路分省行政区治所梓州,三台历史悠久,至今已有两千二百多年建县史。西汉高祖六年(公元前201年)始置郪县。南北朝时期:南朝刘宋元嘉九年(公元432年)分广汉郡置新城郡,建北伍城县,郡县治今三台县城潼川镇,以伍城水为县名。南梁改始平僚郡为始平郡,分涪县置始平县,治地今花园镇;撤郪县,并入北伍县,仍属新城郡。北朝西魏改伍城县为新城县;恭帝三年(公元556年),改名为昌城县。北周,改始平县为涪城县。隋开皇十八年(公元598年),改新州为梓州(以梓潼水命名),治所在今潼川镇;大业三年(公元607年),改昌城县为郪县。唐宋时期,郪县、涪城县仍置,隶属梓州路(后为潼川府)。元朝至元二十年(公元1283年),撤涪城县,并入郪县。明朝洪武九年(公元1376年),改潼川府为潼川州,同时,撤郪县,并入潼川州,州隶属四川行省。
清雍正十二年(公元1734年),升潼川州为潼川府,以潼川州本州置三台县,为附郭首县。“三台”县因城西“三台山”而得名,沿用至今。三台县名沿用至今已近三百年。
三台山,曾有三星台遗存,应当是宝墩文化时期以来川中北地区的祭祀中心。在三星台祭天、祭祖、祭神,观天象、定方位,以北斗七星为参照星宿。
三台当地近古以来传有一首关乎本土文化的竹枝词为证,据三台县大佛寺年轻住持释照鹏之记录:
石柱蟠龙镇梓州,
诗圣杜甫醉牛头,
三台山上七星见(xian),
马跃岩前观鱼游。
这首竹枝词,恍若偈语,形象生动忠实描述了负山面江的古梓州今三台县城景点、景观和景象。依傍古县城流过的涪江水岸,有龙王庙、牛头山、三台山、马跃岩、凤凰山、长平山等。
石柱蟠龙镇梓州:石柱盘龙,乃古梓州城七大景观之首——镇城之宝。直径1.2米、高0.7米圆柱形盘龙柱,等距雕刻四尾游龙,现仅存基座。《民国三台县志》云:“传石柱街(现新西街),明末有眢井,出五色烟,邦人取巨石塞之,镌龙其上以为镇。殆与埋金镇王气,竖石牛镇水怪类”。石柱盘龙不仅是梓州“一方之镇”,也是“一州之镇”。今三台县城梓州公园门口小广场,依古新立盘龙石柱,柱高13.7米,多石相拼,束腰莲花底座,四层八面柱檐,浮雕游龙,神气活现。
诗圣杜甫醉牛头:“草堂留后世,诗圣著千秋!”县城西牛头山杜甫草堂,是三台县名动遐迩的历史文化旅游景点。中唐伟大现实主义诗人“诗圣”杜甫(公元712年~770年)于宝应元年(公元762年)秋至广德二年(764年)春,为避徐知道乱,流寓梓州(三台)一年零八个月,作诗近两百首,当年9月作《九日登梓州城》,秋去玄武县(今中江县境)作《题玄武禅师屋壁》,11月射洪作《野望》,于陈子昂读书台作《冬到金华山观·因得故拾遗陈公学堂遗迹》、《陈拾遗故宅》,通泉县(射洪南通坝)衙门观薛少保《鹤》画,作《通泉县屋壁后薛少保画鹤》,冬归梓州作《渔阳》,763年春作《春日梓州登楼二首》、《春日戏题恼郝使君兄》、《郪城西原送李判官兄武判官弟赴成都府》等诗,经涪城(三台花园镇涪城坝)、往汉州(广汉)作《涪城县香积寺官阁》,在汉州同王汉州、杜绵州泛房公西湖作《陪王汉州留杜绵州泛房公西湖》诗数首,回梓州作“生平第一首快诗”《闻官军收河南河北》和《上牛头寺》、《望牛头寺》、《登牛头山亭子》、《惠义寺送王少尹赴成都》等诗数十首,764年春去阆州(今阆中市)作《奉待严大夫》,临行返成都时作《别房太尉墓》,途中作《倚杖》等诗后回成都。
三台山上七星见:古人祭天、祭祖、祭神的三台山有七星楼,为三星台观北斗七星星象而建。
马跃岩前观鱼游:今205省道有马跃岩大桥。在马跃岩和马跃岩大桥,可观涪江游鱼。
三
关于梓州三台的这首竹枝词,还有另几个版本。“诗圣杜甫醉牛头”,亦作:“凤凰展翅盖牛头”。今人王敦《梓州杂咏(其一)》有新意出:“石柱盘龙镇梓州,千秋诗圣上牛头。草堂今日成名迹,不负当年家国愁!”
为概览三台各景点,笔者亦在无用法师抄送的竹枝词下,狗尾续貂四句(其二):
王勃放眼凤凰秋,
琴泉古寺颜碑留,
大佛合掌盘龙山,
夜雨诗吟满怀愁!
位居“初唐四杰”之首的天才诗人王勃,在梓州(今三台县)凤凰山流连忘返,挥笔留诗:“登道鱼鳞,形似凤凰”。
琴泉寺,在三台县城长平山。始建于北周(公元557~581年)的千年古刹,初名安昌寺,唐初更名慧义寺,南宋易名护圣寺,因寺后山泉滴声似琴,明朝万历时改称“琴泉寺”。中唐文武双全的诗人、平定“安史之乱”功勋卓著的大将军、经典传世正楷大书法家颜真卿(公元709年~784年8月23日)的书法唐碑杰作至今存留于此寺,鲜为人所知。笔法清秀、笔力挺拔的琴泉寺颜真卿碑体风格独具,既不同于其“多宝塔碑”(《大唐西京千福寺多宝佛塔感应碑》)之丰腴肥美,也不如其“争座位贴”(《论座帖;与郭仆射书》)之潇洒俊逸,尤为珍罕。
城西盘龙山大佛寺,始建于元代 ,原名回銮寺。依山一尊石刻摩崖佛像,高十二米,头盘螺髻,一双凤眼,眼帘低垂,高鼻大耳,嘴唇微合,神态庄严慈祥,佛身着鎏金仙衣,胸口袒露,衣褶流畅,左手复膝,右手向前曲伸,中指与拇指微恰,赤足踏于莲花之上。佛像前有水井,水清味甜,僧徒尊之为圣水。大佛寺住持释照鹏,年方二十出头,心明眼亮,颇有慧根,法号无用——无用,则有大用也。同行转业军官、巴蜀画派-湖州竹派无知堂主“禅竹”大师孙友军先生,即兴为无用法师释照鹏挥毫而书:心无挂碍。咫尺天涯皆有缘!笔者自命“无心斋主”,取《增广贤文》“无心插柳柳成荫”之意,戏与无用法师、无知堂主并称“三无”。戏作《无画歌》以寄怀:
无知无用亦无心,
无法无形更无声。
画枝画叶画气韵,
画风画雨画精神!
伟大的朦胧诗人李商隐(约813年~约858年),于晚唐大中五年(公元851年)年秋,应东川节度使的柳仲郢之邀,作为军中作战参谋,来梓州之前,短暂驻军大巴山脉中段米仓山系光雾山关坝,秋夜听雨,孤寂于心,倍极思念阴阳之隔长眠于长安郊野墓地向其托梦望归的亡妻,泪下潸然,写下愁肠寸断的千古名篇《夜雨寄内》: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当然,也有人猜想这首诗是李商隐写给远居长安望归重聚的小妾或情人的。李商隐随军迁居东川节度使治所梓州四年幕府生涯期间,复函挚友著名词人温庭钧*,又将此诗抄录以寄赠,名曰《夜雨寄北》,从此流播天下。 四唐宣宗大中五年(公元851年),东川节度使柳仲郢辟李商隐为节度使府书记、检校工部郎中。“小诗仙”李商隐来到成都,但见夜夜笙歌,灯火如昼,“遍地是黄金,无处不美女”,迷恋锦城云乐,不禁感慨万端,依依难舍。次年即大中六年(公元852年)春天,李商隐即将离开成都返回梓州,在锦城临行饯别宴席上,思及战乱流离,满腔情怀如故,作《杜工部蜀中离席》诗赠当时早已仙逝八十二年的前人“诗圣”杜甫,遂成幻觉——将唐朝成都美眉,看成了西汉才女、大文豪司马相如的夫人:人生何处不离群?世路干戈惜暂分。雪岭未归天外使,松州犹驻殿前军。座中醉客延醒客,江上晴云杂雨云。美酒成都堪送老,当垆仍是卓文君!李商隐这首《杜工部蜀中离席》,典出杜甫诗《琴台》:茂陵多病后,尚爱卓文君。酒肆人间世,琴台日暮云。野花留宝靥,蔓草见罗裙。归凤求凰意,寥寥不复闻。 司马相如晚年辞官定居咸阳茂陵,故称茂陵书生,似然欲纳妾茂陵女子,却依然深爱结发夫人卓文君。才女卓文君写了《白头吟》和《怨郎诗》…… *温庭钧(约公元812年~约866年),晚唐著名“花间词人”,与李商隐齐名,时称“温李”,其诗辞藻华丽,浓艳精致,多写闺情,少数作品反映时政,其词艺术成就在晚唐诸词人之上,尊为“花间词派”领袖人物和开山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