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佛山村的苟妈妈
( 诗 歌 原 创)
钟 明 全
落鸿渡上
大佛山村
紧临渠江
78岁的苟妈妈
在我见到她的时候
她坐在她家儿子的门口
她花白头发的女儿将她陪伴
我从大佛山村委乡村大舞台旁的土路下行
穿过一块菜土
一座
院落
便看见
有两位老人
坐在一家大门的内外
门外的老人还吊着药酒染黄的绷带
作为路过的前来大佛采风的人
我便问这楼房修建几年了
门内的人停下十字绣
说这是她弟弟家的
我便好奇地想
这是怎么了
便继续朝房屋侧面走去
这座院子也就一户人居住
地坝被水门汀弄得十分光顺
空落落的院子里
有一棵核桃
核桃周围
也被水泥圈围
我踏上石头的台阶
便看见一片秋的土地
听见扑棱着翅膀的白鹅
远处丛林灌木遮覆的地方
隐约可见黄黄的汤汤的江水
我想再继续往前行走
可雨后的泥泞
牵我
后腿
我怕
稀泥
怕庄稼地的露水
怕草丛里长长的菜花蛇
我又退到白鹅展翅唱歌的地方
我觉得任何人看到鹅都会想起骆宾王
(我脚下踩踏的路是一座房屋废弃后的屋基)
鹅是山村美美的化身
也是人们
爱美的
标准
踩着房子的屋基
看着两只可爱的白鹅
我再次折身走进那座院坝
我的眼前又看到那棵孤独的核桃树孤独地站立在地坝里
我便问老人这树多大年纪啦
老人说十几年了
那是
我儿栽的
(说着这话的老人
仿佛看见儿子栽种的光景)
老人说这核桃果子不好
壳壳硬果实难以吃到
她说你要吃就拿去
我顺着她的手指
看见躺在阶檐角落的地上的那些被扔的核桃
(我没有去捡拾主人的核桃
但心里便想起那核桃树长的果
用了一层青涩苦苦的厚皮包着核桃
如脑髓般的核桃仁外那层坚硬的核桃壳
以及砸开硬壳才能吃到核桃的滋味)
现在的核桃有的用手轻捏即破壳
我估计她家结的果是铁核桃
即使艰难地把核桃壳砸破
也难舒心地吃到核桃肉
老人问我你是哪里来的
我说我是河对面的
(河对面有村庄
也有一座城市)
老人直叫我吃核桃
起身让我坐她们的板凳
我没有坐
以站姿
继续
我的问题
从缠着绷带的妈妈口里知道
她有三个儿子两个闺女
现在这房是儿子的
她说几天前
去看她家喂养的两只鹅
刚打开一块给鹅遮雨的三合木盖板
一条毒蛇就抬头咬住她的手
幸好有蛇医生的电话
幸好有摩托
幸好有
闺女
她说那天
蛇医从手指上
挤出了两半盆血水
老人一边说一边举起纱布的拇指
说这里面就是包的那些从野外采集的草药
(这时我想到那两只刚看见的鹅
想到传说中鹅能克制毒蛇
想到永州的捕蛇者
想到这一位
给儿
看家的老人
她遭遇的不幸
和她自认的幸好)
不知道为什么农村现在常有人被蛇咬
有次我在市医院外面也看到
一位脚趾被咬的老人
有人担心蛇少
有人却
害怕蛇多
担心蛇少的
是搞生态研究的
担心蛇多的是农村的老者
老者不怕蛇
怕的是
她们带的孙头男女
一旦被四处横行的毒蛇咬中
不仅会让儿女责怪还会让自己终身悔恨
我又下细地想这农村年轻的脚步少了
村子里便没有了蓬勃旺盛的朝气
现在村子里多半是7080老兵
管护幼小的黄毛的童稚军
牲口牛羊和爬行的动物
或许是最亲近的生命
他们可能朝夕相处
可能鸡犬声相闻
可能寸步不离
人们
远离了土地
只有荒草野狐狂生
原本那些蛇与鹅相处甚欢
你却要用一只手去打破它们的恬静
(想到这里我不敢继续下想
或许在孤独的院子周围
说不定还有聊斋)
幸喜得好苟妈妈的手指要好了
幸喜得好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女儿陪她说话刺绣
我挥挥手
向她告别
她跟着我
一送再送
我走出了这座院子
那棵核桃树也离我渐渐远了
但是我仍看见苟妈妈挥动着她的手臂
我记下了这些频频挥手的镜头
记下了
或许
她的儿女们
离家外出的情景(我越看越感觉这院子
它就好像绿野田园上的旱船
那座三层楼的砖混楼房好像舰艏
那块光洁平顺的水泥土地坝就像甲板
而那高高站立的枝繁叶茂的树像青涩的帆
我不知道苟妈妈是这旱船的船长
还是那些儿女是这船长
挥舞着她受伤的手
苟妈妈在这甲板上
她的依依不舍
让我念念不忘
佛佑的大佛
福佑着母亲
福佑着百姓
福佑
天下
留守的看家的
像核桃树般苍苍老老的亲
2017.10.16 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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