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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说传销之恶的根源
文｜理钊
因为一位大学毕业生误入传销陷阱而丢掉性命的案子，“打传”又成了今年热议的话题，正像去年一位准大学生因被电信诈骗而丢掉性命，“打击电信诈骗”成为当年社会治理的重点一样。一种恶行总得要到弄出人命，且这人命还须是社会精英或中产阶层中的分子之后，才会引出人们的惊异，才会施出治理的重手，予以严查、狠打、消灭之类的治理，这实在是让人十分慨叹的事。生活在这样的社会里，尤其当自己是一个毫无标识与符号意义的普通人时，除了终日小心翼翼地地过日子，百般思虑地做事情之外，还能有什么指望，让自己所处的环境会使自己安心地活着呢？
对于传销，我在差不多三十年前便听说过了，而且据说是自西洋传来的“先进的营销”。开始时，入传销会是要先买一件东西的，比如一只木盆之类，入会之后再去拉他的亲朋好友做自己的下线，下线再去拉他的熟人做他的下线，如同织网，一层层织下去，织得越大，入会者所得也就越多，因为从一个入会者开始，凡他的下线，下线的下线，销出每一件商品时，各层都会得一笔很大的回扣，也就是传销所得了。只是入会者所卖的商品，价格往往高得出奇，比如那只木盆，市场价只有五十元的普通货，但一到了传销中就变成了要卖到一千元的保健盆。这盆被传销的发起者吹得神乎其神，用其泡脚，有病治病、无病健身，因为盆是用了某种东西照过的，或者是夹层中注入了一种神物，总之，就差说它晚上放进去一堆石头蛋子，第二天就可以收获一盆金疙瘩的聚宝盆了。在传实物的传销中，总是要把所传的实物说得不凡，才能定出很高的价格；只有定出很高的价格，又才能给每一层的传销者分配很高的回扣；只有得了很高的回扣，才能实现发起者鼓次的梦想，才能吸引更多的人入会。
但现在的传销，已与初期有了很大的不同，现在的传销网里，已不再有实际的商品，而是只有理财、融资、开发之类的概念。传销起来，也不用再大包小包地去兜售货品，只需拉人入伙即可。而拉人入伙的手段，也有了新的变化，除了老旧的拉熟人外，又有了大张旗鼓地“招聘员工”，今年被害的大学生便是由招聘而陷了进去的。听说，还有冒充旅馆工作人员，以到车站码头接客的方式，拉人入伙的。所以，出门旅行，不但要防黑店，更要防传销的黑窝。这些手法上的创新，大概也算是传销的与时俱进罢。
“打传”的热潮起来之后，从媒体报道的战果来看，破获的数量确是惊人，也可见“传销”猖獗地普及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于是，在严厉的查打之外，人们开始分析“传销”何以禁而不绝。有说执法部门打击不力的，有说人们愚昧无知才会上当的，还有人说人们太想发财的。我印象最深的，是说传销不绝是因为穷人太多，因为据他观察，参与传销的绝大多数是穷人，富人很少。人穷，曾经成为素质低下，使中国不能实施某些改革的原因，现在又成了传销泛滥的源头。可是，中国什么时候才能没有穷人呢？
我觉得这些分析，都不得要领。慕容雪村先生曾经卧底一个传销团伙近一个月，归来写有一部揭黑幕的书，叫做《中国，少了一味药》，据他说这味药就是常识。这常识中有一种，好像是说不凭劳动，是创不出财富来的。但不知慕容先生是否曾记得，在中国是有不凭劳动，就可以创出财富的时代的。比如吃大户之类的岁月，至今还有人回忆起来津津乐道，以为天堂。
所以，要想弄清楚传销这个邪恶的行当禁而不绝的原因，还得看一看它是如何运作，看看它让一个普通人，入了行之后便如同着魔一样，五迷三道，对那一套行术深信不疑，不但把自己弄得倾其所有，还要使尽办法拉了亲友一同跳进水坑。
抛开各种各样的传销名目不谈，把它的行术归纳总结一番，就会发现，它的核心是这样的：
从形式上看，传销的组织者，总是先创造一个者封闭的环境，让这个环境切断一切与外界的联系。然后在这个封闭的环境里，坚持不懈地向入会者灌输一种意识。在这种封闭的地方，用不了多久，身处这一环境中的人，就会被其灌输的东西“洗脑”了。所谓“洗脑”，最快、最好洗的脑子，是入会时里面原本就没有多少东西的脑子。而且，这样的脑子被洗之后，就算是在其中植入了“基础性认识”，这个基础性的东西，一旦在脑子里扎下根来，常常是根深蒂固，就像是人总是难以忘记自己的初恋一样。这样的脑子被洗出来之后，往往成为了传销组织中的中、下层骨干。这里需要说明的，位于传销金字塔顶端的人，头脑是极其聪明，更十分清醒的，他们绝对不像被他们招幕进来的入会者一样，相信自己向他们灌输的美妙的内容的。他们明白，他们创立这个金字塔式的传销组织，不论用了什么名目，终极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利用他们招幕的入会者来圈钱。
明白了传销者使用的这个形式，就会明白，为什么入会的传销人员，贫穷的占多数，而且越是偏远地区者，越是容易误入陷阱，因为他们在入会之前，脑子里的信息就不是很多，或者说，他们没有入会时所生活的环境，也是一个封闭或半封闭的环境。
再来看一看传销组织者，在那个封闭的环境中，用来洗入会者脑子的内容。他们的套路一般是这样的：一是会给入会者一个美妙的未来，这个未来大多是以最能看得见、摸得着的金钱为描述对象的，比如几年之内就可以有多少钱，住多么高级的别墅、开多么高级的豪车等。这一个美妙的未来，比他在入会之前所听到的天堂一般的社会更实在，更在不远的将来；二是巧妙地宣扬实现那个美好的未来，根本用不着去奋斗、去打拼，去流血流汗，只要按照传销者教给你的方法去做，就可以实现，比如踏入那近在眼前的富豪生活；三是千方百计地宣扬，要把这个未来变成现实，就不能有妇人之仁，就要抛开亲情、友情、世故的缠绊，把他们也拉进来。这样做，既让你实现了梦想，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也是在帮助你的亲友一起进入美好的未来；四是入会即成弟兄姐妹，就要互相团结、互相帮助、互相传授经验，互相保守秘密；五是刻意地对入会者宣扬，凡是劝你退出传销、防范传销、告发传销的人，都是在阻止你去发财，阻止你去实现自己的梦想的敌人，都是不怀好意的敌人，千万不能上了他们破坏传销组织的当。等等。
传销的发明者确是西洋人，但奇怪的是，在发明了这种骗人术的西洋国里，因为他们社会的透明度高等原因，传销却是很快消亡了。可传入我国之后，虽已过了二三十年的时间，可这个骗人的把戏，非但没有消亡的迹像，却是愈演愈烈，与时俱进地兴起了很多新的变种，比如流行保健的时候，他们传销保健；项目时髦时，他们传销项目；现在时行融资了，他们又传销融资。细想起来，像这种发明于西方、也在西方流行了一段时间，可他们觉得不合所有人的幸福，在西方偃旗息鼓了东西，传到东方的我国之后，却兴盛不衰的又何止是只有传销呢？
所以，真要挖掉传销的根子，还要细细地研究一下，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并与生长它的中国文化土壤一块考察才好。
2017年8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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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8-25 08:4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