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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回首生产队里的那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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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25 23:2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1975年高中毕业的我被下乡潮推到了农村,落户到川南丘陵山区一个生产队里,成为了特殊身份的人民公社社员,名曰:知青。那时没有了村,只有公社、大队和生产队;也没有了农民,只有社员;社员是一支不属于无产阶级,但又真是“无产”的农业劳动大军。

  我当了三年知青,前一年半住在队上,后一年半住进了大队知青点。如今40年过去,但在生产队度过的那段时光还残存在脑海里,有些记忆还是很清晰的。这里就讲讲我的那个生产队和我的知青生活。

  我下乡所在生产队并不边远,离县城约三十多里。盛夏时节,某单位的一辆吉普车将我送达所在公社,然后步行三、四里的羊肠小路,翻过一个并不高的山丘就抵达了生产队。我的生产队是一个极普通、极普通的生产队,相对整个区域不算穷困,也不算富裕。队不大,三十多户人家,加上老少不到百人。

  那年头,队上的房屋普遍是土坯茅草屋。黄泥垒墙,麦秆、谷草盖顶,这种房屋是原始的,只有门没有窗户,进屋后完全是黑洞洞的。爱迪生百年前发明的电灯还没有照亮这里,每家每户白天在家时都会敞开门,让外面的自然光钻进屋里,晚上则靠着油灯点亮黑夜。虽说是茅草屋,屋前屋后一般都有青竹簇拥,这也是此地农家特色。如果避近就远,驻足于山坡之上,俯瞰农家也会令人悦目。特别是晚霞时段,穿透茅屋飘出来的渺渺炊烟,叠加上青山、稻田、翠竹与落日余晖,能给人呈现出十足的田园美景。

  队上除土坯草屋外还有一个破旧的四合大院,也是唯一的一个,坐落在离石坝最近的一个山坳里。大院主体为木板与小青瓦结构,原属一家陈氏地主的大院,解放之后被“共产”了。约五分之一做了生产队的粮食仓库,其余住上了七、八户人家。陈氏家族的两个后人,也是两个光棍汉,住在右偏房中的两间。地主已不见,想必是下了地狱。我来生产队后、在没有进知青点之前就一直住在这个大院子里。

  一开始队上并没能马上把我住的地方腾出来,安排我暂住在会计家里。会计是一个单身汉,姓张,四十出头,住在这个院子的右边上角。他很不幸,他曾结过婚,结婚没几年他的妻子得了怪病死掉了,留下一个儿子,长到约七、八岁时又不幸在屋外那个堰塘边玩耍时溺了水,丢下爸找妈去了。此后他没有再婚。

  晚上住在他那,当然是与他挤在一张床上,别无选择。天黑我摸黑上了他的床。都知道农村夏季里的蚊子猖獗,我说放下蚊帐吧,他说“不用,这里没有什么蚊子。”我顺从了他,结果,一晚下来“包痕累累”,不知蚊子从我皮肉里吸走了多少血。第二天晚上我自己动手放下了他的蚊帐,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床上的蚊帐其实放不放下是一回事,细看蚊帐四周可算是千疮百孔。我搞不明白是什么缘故蚊子不钉他?是他身上浓浓的汗味,还是蚊子的芒针无力刺透他的肌肤?想到要与贫下中农打成一片,我又忍耐了一晚。第三天晚上我不肯忍了,我的血应该不只是拿来喂蚊子的吧。我拿出了自己带来的蚊帐,把他那可进展览馆的蚊帐换下,从此安宁了我的夜晚。

  没有住的地方自己做饭也无法实现。生产队又为我做出了安排,安排我在同一个院子住另一边的“三姑娘”那吃饭。“姑娘”?哪有那等好事。称“三姑娘”的她却不是姑娘,不!其实也是姑娘,只不过是已年过六十多岁的老姑娘,是一位老太婆级别的人了。她曾是一位信奉佛教的出家尼姑,解放后,政府扫除一切宗教信仰,她被驱回原籍。返乡后她一直没有成家还俗,因她没结婚的缘故,队里人就一直沿用她出家前的称呼,叫她“三姑娘”,大人小人都这样称呼她。她年老后,队上不让她出工劳动,给她定成了“五保户”。

  我一个人,她也一个人,我不是“五保户”可也是“特殊户”,就这样让我的饭与这位“三姑娘”的饭搭伙了。饭由她来做,粮食由队上出。她做的饭很简单,每顿仅两样菜,一份炒素菜,一份泡菜。她是俗家子弟,当然见不到肉荤。还好,饭能让我吃饱,最能让我接受的还不在于这个,而是从她的灶台碗筷来看,她算得上是位爱干净的人。她也秉承着出家人的矜持,不多言语,我在与她吃饭的时候相互也不多说什么,也不多问什么。她这样一个人真该归属寺庙那清净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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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7-25 23:23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月后,队上为我腾出了位于这个大院左下角一个堆放杂物的房间。修补了破损严重的墙面,又为我新做了一扇新门。房间约30平米,靠里面摆上了一张床,靠门处垒了烧秸秆的炉灶。两个炉膛,一个放一口铁锅用来炒菜,一个放一个铝锅(四川人称“锑锅儿”)用来做饭。炉口上方也为我吊上一个泥壶,当地人几乎家家都有在炉膛口边挂一个大泥壶的习惯,利用从炉口飘出的火焰来烧热水。我看不习惯,没有挂几天就把那泥壶取下另做它用了。房内中间摆放一张小矮方木桌,给这张桌子配了两条小长板凳。另外还有一个可以装粮食的木柜子,当然还有其它一些必须的劳动工具,这样就较完整地构成了可以让我“安居”的家。让我“安居”,必是为了让我“乐业”。

  我“乐业”,他们怎么干我也怎么干。男人们爱打赤脚走路,我也打赤脚,习惯后,打着赤脚走在泥泞的田边小道上真比穿着鞋稳当。男人们爱光膀子(四川人称“光胴胴”)干活,我也光膀子,很快前胸后背就被火辣的阳光烤成了棕色。我学干各种农活,唯有赶着牛犁田这事没去干过。队上有两条水牛,那可是队上宝贵财物,使唤牛固定了专人。相邻队上就出现过一次水牛伤人事件,水牛不知何故疯了,把一个人给活活顶死。

  这里出工每天分三个时段,早晨、上午和下午。作息时间完全依照生产队长的生物钟。队长姓王,50来岁,已经有了孙子,人瘦小精干。其实队上的人没有几个不是瘦子,下田干活,裤腿一卷都可以卷到大腿根。虽然瘦,但个个体力比我强。队长的家在大院后面不远处,出工信号是敲响吊在他家屋檐下的那个块钢板,“铛”,“铛”几下,声音能覆盖整个生产队。听到铛铛声人们纷纷从家中走出。而对于早上,往往是由敲击声才把我从睡梦中唤醒过来。

  早上我是异常的麻利。爬起来第一件事是点燃炉火,炉膛内塞足秸秆,锅里加水、下米,然后快速地洗脸、刷牙,用时不过两分钟,之后就带上农具走出房门。当收早工回来,炉膛里的秸秆已经燃尽,锅里的饭也好了。水加得少成干饭,加得多了是稀饭,稀饭干饭对我都无所谓,总之我每顿要吃四、五两的饭。我饭量不错,吃面条最多时能吃下一斤。

  那年头,农村劳动很辛苦。我所在的生产队人均约两亩土地,地并不多,但队上却有一年四季有干不完的活,几乎没有农闲之说,过春节也仅统一放假三天。当然平常也可以因事不出工,但不出工就没有工分,没有工分就没有钱,社员可是全靠挣工分过日子。队上的劳动方式是原始的,机械化程度等于零。生产队没通公路,交公粮到区上十多里路全靠肩挑背扛。生产队没有电也就没有水泵,灌溉坡顶上土地要从坡下堰塘里把水一桶桶的挑上去。那阵“农业学大寨”也是瞎折腾。坡地改平地,地虽然靠人力弄平了,但却让熟土变成了生土,反而影响了产量;弯曲的田坎改直,把多年形成的老田坎拆毁,重新垒直,看着顺眼了,可是到了大雨天新田坎很容易被冲垮。那时的社员就犹如仅仅是为干活而活着的工具。

  那年头,农村生活很贫穷。由于是计划经济,生产队在生产上没有多大的自主权,很多时候要听公社指挥。让你种双季稻,你不能种单季,人力物力要多花出一倍,但其产量与单季差不多。让你种植棉花,你不能改种成其它。该地区气候、土壤并不适合种棉花,然而不种又不行,否则完不成上交任务。公社化制度实行的是先国家,后集体,不论年景好不好,先保证完成上交给国家的任务,之后剩下的才由社员们拿来分配。辛苦一年干下来能到大家手里的粮食并不多。红苕一直是当地的主粮,该区域由此被戏称为“苕管区”,这是与“黄泛区”同类的词汇。社员一年工分收入也少得很。我的生产队一个全劳动力一天仅能结算两、三毛钱。因贫穷,人们吃顿肉(四川人叫“打牙祭”)都算是一种奢侈享受,一年享用不了几次。那阵谁家买了肉队上都会羡慕的议论一番。队上曾发生过一次打赌的故事,打赌结果差点没把人胀死。饥饿与贫穷会让人做出很多傻事来。

  那年头生活艰辛、贫穷但我却从没有看到过他们有任何的抱怨。他们能满足现状,或许是缘于他们淳朴、善良,是地道的良民百姓,也或许是缘于有过“三年自然灾害”的经历,他们的认知恐怕是只要活着就是幸福。我认识一个相邻生产队的人,他年龄与我相近,是个孤儿。我曾不经意地问他怎么家里只有你一人,他告诉我,他家原本有九口人,在那三年里都死了,只他一人活了下来。他同时告诉我,我的生产队也死了不少人。之后我注意到队上每个家庭人口都不多,队里上六、七十岁的老人很少、很少。对此我没有问队上的人,队上也无一人向我谈起过那“三年自然灾害”的状况。现如今有人说那三年全国死去的人超过两千万,我真不能说这一定是谣言。

 楼主| 发表于 2017-7-25 23:30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年头,生活是枯燥的,生活中难觅浪漫。上世纪九十年代李春波的一首《小芳》将知青生活涂染上美丽而浪漫的色彩。很遗憾,“小芳”没有被我遇见。当年我队上也有一个女孩,是副队长的女儿,在区中学读书。假期里,她来我住处几次,给我送菜来,或许她对知青有某种好奇,或许她仅仅是受其父母的使唤。当然她也从我这带走了两本书,就仅此而已。《小芳》这首歌之所以被唱热,我看那是因为歌曲唱出了无数知青想有而没有的“梦幻”,也包括许多人心中曾想有而没有的“梦幻”。

  有一件重大的事在此不能忽略,这一天我深深记得:

  那是在我下乡一年后-的1976年9月,那天我和队上的人刚刚交完公粮走出大院,架在路边电线杆上的高音喇叭里传出了令人惊愕的消息,“伟大领袖”于9月9日过世。片刻所有人都愣住了,停下了脚步。我此时内心一片茫然,他会死?这可是从来都没有想到的事,也是不敢想的事。大院围墙上鲜红的大字还醒目地写着“万岁!万万岁!”、“万寿无疆”的口号,这样的口号全国到处都写着,被国人千百次的呼喊过。他怎么能死?结果他老人家确实死了,且永远的走了。

  崇拜归崇拜,他毕竟不是神,也是凡人,也摆脱不了自然规律。他老人家走后天没有垮,地球仍然继续转动。他走后,一个不争的事实是:由此引发了国家的巨变。国家命运转折了,无数个家庭的命运转折了,无数人的命运转折了,这是好是坏,孰是孰非我无能力评说。

  
zgd

最佳新人

发表于 2017-7-26 08:49 | 显示全部楼层
麻辣社区手机用户 发表于 2017-7-26 07:35
那年头草书的妈到美国找美国猛男赚钱去了,草书过的很滋润。

这帖子的内容很平实,你如此恶言为哪般?

2021年优秀网友 2017年优秀网友

发表于 2017-7-26 11:1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同学,朋友,亲戚很多是知青。感同身受。
lkq

发表于 2017-7-26 12:52 | 显示全部楼层
  当年农村缺医少药,更谈不上免费医疗。我也“接受贫下中农教育”多年,记得所在生产队的队长的儿子患阑尾炎,因医疗不及时,发展成腹膜炎,抬到县城医院就救不到了。还有一位民兵连长,在田里劳作时被毒蛇咬伤,赤脚医生束手无策,一土郎中给敷了几付草药,无效,人死了,正当壮年,可惜。至于婴儿因喂养不得法及医疗不及时而夭折,那就更常见了。
手机网友  发表于 2017-7-26 14:28
lqk造谣全家死全家造谣死不得好死

最佳新人

发表于 2017-7-26 15:3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与楼主下乡时间与经历基本相同,楼主讲的是白话,也是实话。

发表于 2017-7-26 17:13 | 显示全部楼层
  毛一面说“严重问题是教育农民问题”;“工人阶级是先进的阶级”……

  但他还要把先进的工人子女送往农村,接受严重问题的农民教育。

  荒唐不荒唐?

发表于 2017-7-30 10:51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年月农村不仅生活贫困,文化生活也是十分匮乏。
    农村几乎不见书报,因为农村人文盲较多,有书报也不会有几个人读。
    那时城市都还没有出现电视更不要说农村了。有了无线电台广播,但有收音机的人家都不多,农村更不见谁家有。
    在我下乡的一年后生产队通了有线广播,是从公社接入的,由公社广播站定时播放新闻与音乐节目。由此才算实现了让社员们能够直接收听到来自北京的声音。
    那时唯一的文化生活就是去看一场电影。电影一般都是在公社露天放映,几个月能放一部。那时节全国电影制片厂一年也出不了几部片子。
    放电影的信息是通过人耳相传的,公社放电影一般都会传递到耳朵里,生产队的一些年轻人会不顾一天的疲惫,走几公里的山路过去看,看后又摸着夜路回来。
    有时临近哪个公社要放映电影的信息传入耳朵,也会不惜走十多公里的路跑过去看。因为这是那个年代仅有的文化生活,能得到的少有的精神食粮。

发表于 2017-7-30 10:53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年代生活在农村最底层的当属地富分子。解放前致富,解放后是罪孽。
     我下乡所在的生产队地主已经不再世上,但还有一户富农分子。我对他还有印象,姓黄,40多岁,黑黑的脸膛,个子不矮,但背已经有点驼。从他的年龄来说应该是他继承了父辈的财富被划定成为了富农。是富农就该谢罪,所以生产队一般男劳动力一个工为十分,他只有九分,这好像也不是生产队亏待他,而是当时对地富分子的政策就是这样,他还会偶尔被派去公社去做义工。我看他接受劳动改造的态度是好的,他在干活的时候虽不多言语,但始终能对任何人保持微笑的表情,看不到他对生活、对他人有不悦的心情。她老婆也是又黑又瘦,同样工分比其她妇女少一分,其她是八分,她只有七分。还好他们只有两口之家,膝下无子,至于他们为什么没有后代,是没有生育,还是生了后来死掉了我不得而知。

发表于 2017-7-30 15:13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年月队上的光棍汉也很有几个。娶媳妇难,成份不好的更难。
    大院里那两个地主后人是光棍。人不残不呆很“标致”,三十好几了却娶不到老婆,原因当然是谁都不愿意嫁过来去沾地主家庭的这份“光”。其实整个那个时期戴有地富帽子的家庭子女成家能异常困难,如果这样下去若真能从此灭绝掉剥削基因,从此再无剥削到也不是坏事。
    这家老二不死心,在被队上派工到水库工地干活时,却带回来一个面容虽乖巧,下肢体却严重残疾的女人,据说是因患小儿麻痹症造成的。他把她留了下来,在家里为她烧火做饭。至于之后是否为其延续了 “香火”,是否一直坚守到老,我就无法猜想了。
手机网友  发表于 2017-7-30 15:39
右派已经培养了缺德的几代人,以后道德更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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