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欢,你的那一个瞬间之后
(诗 歌 原 创)
钟 明 全
于欢
一个杀人的人
当我知道你的时候
我正在512地震后的北川
接受
非虚构
非虚构文学让我着迷
在新老北川之间
一个写诗的人
听到一个于欢的名字
便为于欢
震撼
于欢
就从知道你被判无期徒刑的瞬间
我便知道
在此之前
你所经历的黑暗
监狱厚重的铁门
将你和母亲隔离
将你和外界割断
你心已冷
你的血
已随那猛烈的瞬间流干
你不知道你是怎样走进了我们的视野
在漆黑的孤独的死囚般的牢房
你听到铁门重重的关闭
看到监舍里的灯
你不知道
在自由的天地里
那个名叫苏银霞的女人
她更不想活在这个没有你的世上
因为没有你
她的天空
已坍塌
活着
已是
没有了黎明
没有了活着的必须
这个后悔不已的名叫苏银霞的女人
在22年前将自己的生命切割
用一根脐带拴住了于欢
从此于欢和苏银霞
便像一个整体
无论欢乐
愁闷
都像
一棵树的枝叶
都像一条生命的河流
无论失去了任何的枝叶或任何的水珠
树便不再充满生机
河便不再
奔
流
于欢
你记得
那最初的香吻
记得那年轻时的母亲
她是多么的精明能干又那样的慈祥和蔼
是她让你看到
一个人
该
怎样
在世间站立
该怎样丰满自己的生命
你摸着手上镣铐后留下的一道道伤痕
泪眼
潸
潸
我为什么
为什么那样的傻
为什么不可以再一次的忍耐
为什么不可以
用法
去保护
那个曾经
深爱我的人
去保护那个能干却又背负重债的人们所谓的女强人
我知道于欢
在失去自由的日子里
你心头
会
一遍遍想
那个可怜的女人
那个为了能让工厂继续生产
为了能让某些人的GDP或者帽上的颜色更红
能让给她做工的那些人
月底得到薪金
而不得不
用
书写
勤劳创业的手
去书写那一张张借钱而招引的屈辱的字据
所有的所有的所有的一切
都押在了那个工厂
押在了
那个
曾被浓重剪彩
曾被一遍遍让人参观
曾被一次次被人们歌颂的工厂
而当讨债的吴学占和他的那些兄弟们
再次到这个让苏银霞风光无限辉煌无限的工厂
市长热线
哑了
110
变成两根
等于零的没有生命关照的干柴的棍
我不知道此时的苏银霞会想到什么时候的什么场景
我只知道于欢
此时的
你的
过激
酿出的命案
曾经在影视剧或文学作品里
我看到过南霸天
看到过
暴徒
看到过
惨无人性
当你被逼着
看那个爱你的人
忍受着邪恶者的羞辱
那个人只是咬碎她自己的牙
在付出高息和住房还没能填平高利贷的窟窿时
她已经深深跌入
事业的
生命的
苦难的
深
渊
谁来拯救苏银霞
谁来拯救
那个
可怜的母亲
于欢啊
于欢
在那个接待室
你们一次次怀抱希望
一次次又被希望的泡沫毁灭
一次又一次被凌辱毒打和咒骂警醒
你真的想离开那个失去自由的叫接待客的地方
不想再看那个借钱不还的人被摧残的模样
她本来不应该是那个无赖一样的混混
她本来是那样诚实诚信遵守约定
为什么竟被逼到了这个份上
逼到走投无路叫天不应
逼到背着重重的壳
负起背不动的
重重重重
的
债
母亲
于欢喊
你喊在心里
喊在你惧怕惊惧的心里
你再也无法忍受那些持着警棍枪械的警察
那闪闪的红灯闪出的那一句冰凉的话
你想跟着那些威武的警察离开
想寻求一种保护
却被滞留
被
逼停
在一个
牛角尖里
你想努力地钻出牛角
可那坚硬的强暴的牛角却越箍越紧
你想挣脱想从那厚厚的牛角的壁缝中找到唯一的出口
你便用你的心磨成一把锋利的刃
在那里掏
在那里
挥舞
刺
一切的一切
就在那一个瞬间
那一个血与血相见的时刻
你忘记了你是一个应该守法的公民
你忘记了你不该用暴力对抗暴力
忘记了夺取别人的生命的后果
你没想那么多只想找一条路
哪怕将那只牛角撕成碎片
你也要钻出疯狂的牛角
带着自己的母亲飞奔
奔跑到没有黑暗的
没有恐惧的原野
享受人间天伦
然而啊于欢
这是那些坐在法庭上
宣判你为无期徒刑的法官的感叹
你不该
故意
杀人
你不该
杀人致死
总之你不该
不该做出如此过激的行为
我想此时的于欢面对那些高高在上的法官已经无语
任何一句多余的争辩都会显示你的怯懦
哪怕被判处死刑也毫无所惧
为了自己的母亲
为了终结
那
本不该
由孱弱的个体
去终结的那些凶暴的魔鬼
你不想争辩可那个律师要争辩那个母亲要争辩
那些被知道事情真相原委的人们要争辩
他们的争辩已上升到可怕的高度
出现了不同的争辩的阵营
他们站在不同向度
手揣在袖口
眼端茶杯
一边品
一边
不关死活地议论
我也是一个路见不平的爱写诗的看客
刚在接受非虚构的洗礼
我便写下
这些话
不做
一个字的结论
2017年3月27日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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