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发了一个帖子,其中说到了以前买锅要“锅票”的事,在现代的人眼里倒成了一件稀罕的事。于是,我就在百度上搜寻那个年代的奇葩票证,不料却搜出了一张“粪票”(图片于后),由此引出了一段大粪市场的旧事。 话说天下之事,无奇不有,天下的市场也很多,货物更是千奇百怪。但很少有人知道,大粪也有市场。这不是我心血来潮,危言耸听,大粪市场确实有,而且就在成都,也就是四十来年的事。这个大粪市场也曾十分兴旺,养活过不少的人。只要是四十年前在成都青羊宫到老南门大桥那一带生活过的人,大多知道此事。
四十年前,在青羊宫到老南门大桥之间的南河边上,有一个叫做“娃娃坟”的拉圾堆放场,其位置就在502厂(成都军区被服厂)和南河之间,离502厂后门不到五十米。有一条从青羊宫通向老南门大桥的公路从这里经过,一条小路就在502厂这个位置从公路上蜿蜒而下,穿过“娃娃坟”一直通向南河边。由于这条小路两边都是垃圾场,没有人家。一担担装着大粪的木桶就在小路旁一字排开,多的时候有上百担,少的时候也有二、三十担。卖大粪的人就三个两个地站在不远处聊天,买大粪的人背着双手一担担地仔细看过去,看到满意的就招招手,卖大粪的人就走过去谈价钱,谈好了,卖大粪的人就挑上粪桶跟着买的人后面走了;谈不好的,就再慢慢地看过去,就像菜市场里买菜似的,不慌不忙,挑挑拣拣,双方都很是客气,很少出现讨价还价、争执不休的现象。这个市场从早上六点左右开市,八点过就散了,很少超过九点钟。散市时,也很少看见有没能卖出去的大粪留存下来。 据说这些大粪,多数是偷来的,为何要偷,又是怎么偷的?这就要从成都几十前的现状说起。
上世纪七十年前的成都街道,已经从“穿城九里三,围城四十八”的旧城墙向外扩展了很远,城市的街道向东延伸到了黉门铺,向南延伸到了衣冠庙,向西延伸到了茶店子,向北延伸到了驷马桥,围城一周在百里以上,城市人口也发展到百万以上,在中国西部,除了重庆外,还没有第二个城市与之相仿,就是千年古都——西安,也无法与之匹敌。
成都的城市虽然发展了,而住房却没有得到多大改观,不管是原有的还是后来修建的,都是青砖小瓦的平房居多,而且没有卫生间,人们在“不方便”的时候都是到公共厕所去“方便”,所以在每条街道都建有公共厕所。
人活着就得吃饭,吃饭就得有下饭的菜,当时人们的工资收入低,二三十元一月的工资常常要养活一大家人,五角多一斤的猪肉也要十天半月“打牙祭”时才能吃到,还不能管够,所以蔬菜就成了主食,这上百万人吃菜的问题也成了大问题。由于当时交通落后,远郊县的蔬菜运不进来,全靠成都近郊的蔬菜队供应,所以成都近郊的田地基本上都拿来种了蔬菜。
“庄稼一支花,全靠肥当家”,那时还没有听说过什么“化肥”,好象当时的“化肥”就日本尿素一种,价格还昂贵,所以种蔬菜全部是用的农家肥。要保证城市每天有百万斤的蔬菜供应,肥料少了还不行,人若哄地,地就要哄人。从当时的现实来说,农家肥不外乎两种:一是绿肥,就是把青草沤烂当肥料;再就是粪肥(猪粪、人粪)了。而成都寸地寸金,是没有地拿来长草的,为了保证蔬菜的正常生长,蔬菜地里的杂草也要清除得干干净净,当然绿肥就更少了;而农家大多劳力不是很多,而种蔬菜是需要大量劳动力的,为了蔬菜就顾不上多养猪了,因此猪粪也有限,主要的肥料就只人粪了。为了不至发生哄抢,城市里的公共厕所都分配给了各个蔬菜队,由他们自己管理,自己使用。但这也满足不了需要,偷粪的情况便时时发生。
偷粪的人常常是半夜或者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出动了,只要看见公共厕所里的大粪还没有清运就下手,偷上一担就开溜。对公共厕所应该有多少大粪各个蔬菜队也是清楚的,当发现大粪减少了,就知道有人在偷,于是派人来捉,捉住了就是一场打斗,打斗的结果是双方都被浇得一头一脸的粪水。虽然偷大粪也带有一个“偷”字,但常常激不起人们的义愤,大多是劝开了事。而偷大粪基本上是私人行为,偷大粪是为了卖钱,大粪市场便应运而生,并日渐兴旺。至于这种市场起于何时,就有待于方家考证了,但我知道,这种市场在七十年代还依然存在。
社会发展到现在,不要说偷大粪,如果不在晚上把大粪偷偷地倾倒在公路上就不错了,因此大粪市场也就没必要存在了,所以知道的人很少也就不奇怪了。现在我们的一日三餐,蔬菜是化肥和农药种出来了,肉食是饲料和激素喂出来的,就更怀念那没有化肥、饲料的年代了,即使是偷大粪,说起来也并不是不光彩的事,有时还真叫人有些思念。现在老百姓提起绿色食品,已经好象是百年前的事了。
说到这里,再说一件题外的事,虽然放到一起有些不雅,但却是事实。
一般来说,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中国,城乡差别还是比较大的,城市里的工人、干部的生活,相对于农村来说是要富裕一些,全国基本如此。但成都是一个例外,成都城郊的农民当时就要比城市的工人、干部富裕得多。当工人、干部的工资勉强能维持一家人的生活,下班后只敢称二两胡豆拿回家下酒,十天半月才敢买一两斤肉让全家人打打“牙祭”的时候,进城送菜的农民却可以天天在送完菜后走进馆子,炒上一盘“回锅肉”或“肝腰合炒”,烧上一个煎蛋汤,再要上二两烧酒,美美地吃上一顿才拉上送菜的架架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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